三十二:险中奇遇_满朝欢[伪父子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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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:险中奇遇

  “吴兄……此事报是不报?如若要报,何时上报,奏折怎么写啊?”

  建常将军身边的裨将前些日子被从北营调了过来,在中营还未曾站住脚跟,便出了这样一桩大事。

  “稍安勿躁,我已派人从他坠崖处朝下去寻了。”

  那裨将听闻此事魂都吓飞了,此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,心中暗说掉下去谁不行,好死不死偏生是那丞相的宝贝儿子。他急急去找吴仲辽商议,“从栈道上掉下来,那样高的山崖,他大抵是活不成了。我听下边的人说,曲政是极疼爱这个养子,待他视若己出的……这该如何是好?”

  吴仲辽端起茶盏,连叶带水,喝了一大口浓茶: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别着急说那丧气话。”

  裨将道:“那若是……真死了呢?”

  “要是真死了,那位大人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受得住的,上头要给个交代,怕是得找些陪葬的,好让那位消消气。”

  裨将哭丧着脸:“许是时运不济,老天爷非得跟你我二人过不去。我现在只盼着这小子能命硬些,千万不要死了才好……”

  曲默坠崖之后,余下众人并未作多停留,而是沿着栈道继续向前行进,时逾晌午才到营地。后半晌雪渐渐停了,勉强能进山,吴仲辽便派了大队人马进山搜寻到天黑。

  搜寻的人回营时报给吴仲辽,说是不曾见着踪迹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仲辽神色如常,只是吩咐道:“明日接着找。”

  那裨将听着,捏了把虚汗,附和了一句:“如今看来,找不着倒是好事了。”

  吴仲辽叹道:“听天由命了……”

  ………………

  曲默也依稀能察觉出自己是在梦里,但他却醒不了。

 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。

  先是在江南,正逢春日。

  曲献难得身子利索了,又有兴致出了小院陪他放风筝。

  不巧的是,那几日正是飘柳絮的时节,曲献捏着帕子不住地捂着鼻子打喷嚏,眼泪将帕子都沾湿了,却还不肯回去。

  他便使出浑身解数,让纸鸢在天上高高飞起,而后将线放在曲献手里。

  然而曲献病久了手上没劲,攥不住线,只捏了一会儿便让纸鸢飞走了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曲默气得跑过去将她推倒在地上,却挨了老乳母一顿打,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末了还是曲献温言将他哄好了。

  他来北疆两个月不见曲献,正想借着梦一解相思,然而不曾看够,转眼间,眼前又到了他刚住在曲府老宅的时候。

  他看见十岁的自己,深夜里挟着被褥去敲曲鉴卿的房门,门环太高,他踮起脚才能够得到:“父亲开门,是我……默儿。”

  曲鉴卿穿着亵衣来开门,问他怎么不睡觉。

  他哭得满脸都是眼泪,说梦见了死去的老乳母,老乳母对他说异乡的地下又冷又黑,她好可怜,问他愿不愿意下去陪她。

  曲鉴卿弯腰,将他连被褥一同抱起来,轻轻蘸去他脸上的眼泪,安抚道:“我明日差人将她的坟迁回祖籍。”

  他那时年少,只觉得这男子长相好看,话语又温柔,便止住了哭泣,道:“父亲不要骗我……”

  “不会。”曲鉴卿闻声应道。

  曲鉴卿喊来下人要将他送回去,他却抱着曲鉴卿的腰不肯走,说夜里害怕,要跟父亲一同睡。

  曲鉴卿也没有再坚持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熄了灯,他躺在床上,钻入曲鉴卿怀里,自是一夜安眠。

  而后画面一转,又到了金銮殿上。

  他分明也不曾上过朝堂,但眼前的景象却很真,连大殿柱子上漆金的龙都清晰可见。

  他看见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坐着个少年皇帝,皇帝手里把玩着连环锁扣,左右各站了一个太监给他打扇。

  文官弹劾,说有人目无法纪,残害同僚。

  那少年听了却捧着脸咯咯直笑,而后掂起案上的龙头砚,砸得那言官满头是血,“混账东西以上犯下!大将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,是为了朕!你懂什么!”

  曲鉴卿站在右列首位,神情寡淡悲喜难辨,他朗声道:“陛下息怒。”

  百官闻之,亦附和道:“陛下息怒!”

  文武百官皆跪,大殿上唯有两人站着,一人是曲鉴卿,而另一人身着御赐的黄金甲,脚踏祥云朝靴,两人一左一右,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。

  曲默刚想看清那个身着黄金甲的人的面容,大殿便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个女子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身上丝缕未着,缓缓向他走来。她身姿曼妙,步履婀娜,眉眼间似有一波春水荡漾,红唇微微勾起,笑意几多妩媚。

  她赤足踏雪,从脚踝到腰际满是细密而又繁杂的白色纹路,一双浅银灰的眼瞳看着他,抬手摘了他脸上的面具。

  他想问,为何她的瞳色和他左眼一样。

  那女子却抬手,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而后又轻轻执起他的手,放在她胸前那对白皙的双乳上,她缓缓贴上来抱住他,她身上冰冷,却带着一股专属于女子的馨香柔软。

  他僵住了,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——妖娆勾人,却又圣洁无比。

  他任由那女子揽住他的颈子攀附上来,红唇在他双颊边吐息,双手在他身上抚摸。

  正当他心猿意马之时,倏而胸口一痛,却是那女子的手从他心口处穿膛而过。

  女子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,眼角带泪,而后张口唱道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萍,钟鼓作乐,鸾凤和鸣;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,君心易变,躞蹀求归……”

  曲调悠扬,然歌声却凄厉而哀婉。

  曲默眼睫扑簌着,脸上湿漉漉地带着温热,像是什么人用粗糙的棉布擦拭着他的面颊,片刻之后方从梦境中挣扎出来,他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团白花花的皮毛,上面零星还沾着碎雪。

  曲默费力地撑着身子起来,却瞧见一匹通体雪白的狼,狼吻贴着他的面颊,他以为的湿漉漉的粗糙棉布,正是白狼带刺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。

  曲默还未从坠崖的惊险中缓过劲来,骤然醒来又瞧见这样一头巨兽,几乎要两眼一翻再吓晕过去。

  然而定神之后,他料想这若是匹饿狼来寻食,那定然一早就将自己撕碎了填腹了,他也必定没有命醒过来。

  曲默环视四周,却见自己竟置身于原先去救曲岩与邱绪的山洞里。他身上伤得不轻,右边膝盖处被刺穿了,尖锐的树枝插在伤口里没拔出来,暂时止住了血。气息呼出时胸腔也一阵钝痛,大约是断了肋骨。

  周遭除却那大半个人高的白狼外,只有他身下一堆枯藤败叶,和不远处的石壁。

  曲默吞了口唾沫,伸出打颤的手轻轻抚在白狼头上,不可置信,以至于开口问道:“可是……你救了我?”

  说罢,他又觉得自己好笑,竟跟一头狼说起话来了。

  却不料那狼头却在曲默手心蹭了几蹭,白狼哈着热气,嘴里呜呜地发出些低嘶。而后从外面拖进来一只半大的鹿,放在曲默跟前,又献食似的用狼吻拱了拱。

  曲默抬手在嘴角一捻,果然指头上掉落些许血渍干涸的碎屑来——鹿血壮阳,也难怪他会梦见那裸女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曲默想着雪停了,吴仲辽约莫会派人去崖下寻他。他现在肋骨断了三根,怕断骨伤着腔内脏器,也不敢轻易挪动,可如若等不来吴仲辽的人,他便只得自己动身出山了。

  少有人能坠崖逃生的,这处又还是白甲人关曲岩三人的山洞,搜救的人该是只会在崖下寻他,不会原路返回找到此处来。

  他十有八九得靠自己走出去。

  曲默隐隐觉得这头狼能通晓人性的,像是被人驯化了。

  但白狼性喜寒,大多于山腰处出没,要捕获更是难事一桩,况且它身上一无项圈二无足枷,兽足上的利爪也锋利异常未曾修剪圆钝,又不似被人驯养的。

  曲默心中稍稍生疑,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——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山还要另说,好赖先养足了精神再胡思乱想罢。

  尽管那白狼一再“盛情邀请”,曲默还能没能吃下那带血的鹿肉,只喝了几口血止渴。

  也不知白狼能不能听得懂,曲默只管说道:“我不饿。”

  白狼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  说来荒诞,曲默竟从它那灰蓝的眼睛里瞧出些许失落来。他也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,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:“多谢你的好意,我真吃不下去生肉……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话落,白狼便叼起鹿颈将尸体从山洞里拖了出去。

  半晌它又回来了,嘴里衔着两串坠有干果的树枝。

  曲默想:不是这狼成精了,就是他从栈道上坠下来将脑子跌坏了。

  但那干果吃在嘴里却实实在在的,不是幻觉。

  曲默在傍晚时分醒来,夜里仍躺在那团枯藤上歇息。

  曲默原以为那白狼夜里会走,然而他听了大半宿的风吹,半寐半醒间也睡不踏实,抬眼想瞧瞧天亮了没有,却看见那白狼一动不动地卧在洞口,像是在守着他似的。

  洞口风更大,北风狂啸,将狼身上的毛发吹得顺了又逆。山间月光皎洁,照在那白狼身上,它一身雪白的兽毛映着那柔和的月光,像书中画着的护佑神兽似的。

  曲默恍然间竟错生出些许亲昵之感,他像是看见了多年以前,这白狼还是一头小兽的模样——一身灰色的胎毛还未褪去,喜欢打滚刨雪,经常叼着小主人的鞋埋在雪地里,同小主人在雪地里打闹……

  他伸手朝白狼招了招手:“过来。”

  白狼支着耳朵听见了,小跑过去偎在曲默身旁,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面颊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曲默脸上被它舌头的肉刺刮得生疼,咯咯笑着,推开它:“你要舔掉我二两肉么?”

  第二日,曲默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。

  “这是不是那叫曲三的?”

  “大约是,瞧瞧还穿着我们中营的甲衣呢!一准跑不了!”

  “死了没有?”

  “活得好好的,还喘气呢!”

  “弄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……”

  “唉!小子,醒醒!”

  曲默撑开沉重的眼皮,瞧见十四五个人围着他看,便知是寻他的人来了。

  “你是中营那坠崖的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曲默颔首:“是。”他扶着胀痛的头,恍惚了一阵儿后,着眼一瞧却发觉洞里的白狼不见了,便出言问道:“狼呢?”

  为首一人应道:“什么?”

  “狼,一身白皮毛,大约到男子腰际那样高……”

  “没见着。这山洞在山麓又在山阴,怎会有狼呢?再说你遇见狼还能有命活?”

  曲默解释道:“我从栈道上跌下来,被那头狼救了性命。它这会儿该是出洞觅食去了,一会儿待它回来了,我向它道了别再回营地……”

  他还没说完,周遭便响起一阵哄笑:“给狼道别?你别是摔傻了吧!”

  曲默也不再辩解,他想找白狼给他叼来的干果枝子给这些人看,然而四下看了一圈,连昨夜地上的鹿血都消失的毫无痕迹,更别说那树枝了。

  尽管曲默坚持自己为白狼所救,但口说无凭,他再三要求,这些人才答应等到午时再走。

  可那头白狼再没有回来,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。

  曲默也只得跟着回营地了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回营之后,吴仲辽众人自是一番嘘寒问暖,但当他说起白狼,吴仲辽状似听得仔细,实则根本不信。只当他福大命大,从栈道上摔下去都能好胳膊好腿地回来。

  曲默也不再提起此事。

  后来他身上的伤好了之后,也曾又去那山洞寻觅,但终没有寻到一丝一毫踪迹。

  他也疑惑,那天究竟是他遇见了白狼,还是他夜里起烧,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。

  只是那日出雪山,他在众人的催促下烦不胜烦,只能跟着回去,他不曾看见的是——远处有一位女子,她只身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,赤脚立于山崖之上。

  那头白狼便在她身边半坐着。

  她那双浅银灰色的眼瞳一直看着曲默,看着那一小撮人马愈行愈远,最后缩成了一点小小的黑。

  “你说他会不会回来,回到我们身边?”

  “一定会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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